宴会的规格较高, 在开始前,晴明作为主祭, 需在祭台祈福占卜。
许君站在或虔诚或敬畏的高官贵族中,仰头看着他。夜风鼓起他湛蓝的长袍,抚过他冷漠的眉眼,不经意间透露出那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。
博雅挤过人群, 在许君身后站定,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公主来了。”
许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 人头攒动中, 有一长发年轻女子,华丽厚重的宫服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少女感。
这是个曼妙的少女, 脸上带着迫切的渴望, 与他一样望着高台上的人。
“本来雅子称病告假了, 但一听久未见人影的晴明主持祭祀,就立刻来了。”博雅说道这一顿:“她从小酒喜欢晴明, 全平安京的人都知道。”
许君倒是不是很在意:“现在呢?等晴明还是?”
博雅笑:“我去她会提高警惕, 还是你去拖住她吧。”
许君刚走两步, 博雅又道:“今天在城门口的时候, 你作为晴明多年来唯一带的伴侣, 想必此刻已经传遍了,雅子公主必然也知道了。”
原来风头不是白出的,以雅子公主善妒的个性,许君一定会被她当做眼中钉。
他默默吸一口气,从人群中挤了过去。
侍卫想拦却又明显地十分忌惮他, 到最后指派了一个职位较低的宫人带他在一边等着,那宫人十分怕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,只得自顾自地发抖着。
许君略无语,还好接到他信物的公主,立刻提着裙子在侍女的簇拥下疾步过来。
“你就是今天那个?”
许君躬身行礼,不卑不亢地道:“待会祭祀后,晴明约您到柳园信庭。”
公主眉头一皱:“你喊他晴明。”
许君一脸黑线,公主你的重点不太对诶。
然而他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,其实就是冷漠脸,但看在公主的眼里,却变成了你个恃宠而骄的家伙。
眼见就要发作,她身后的一女子上前:“公主,祭祀就要完了,从这到柳园至少需要半刻钟,您莫误了时辰。”
经她一提醒,雅子这才作罢,只是给了许君一个白眼,就施施然离去了。
刚那说话的女子笑着朝许君点点头,也跟着公主朝柳园去了。
许君的目光还留在那帮他解围女子的身上,不知从哪看够了好戏冒出来的博雅道:“那是辛安小姐,与公主关系向来不错。”
许君点头。
他们的计划很简单,许君递上信物,晴明利用美色引诱公主,博雅跟许君则趁机去公主府一 探究竟,就算红叶不在这里,公主府上空笼罩着的妖气也足以说明有问题。
公主的院落坐落位置本来是十分好的,但此刻看上去,却也是萧瑟颓败,隐隐有龙气外泄之势。
博雅边走边点评,到了门口,他已经感觉到冷了。
然而许君却没太大反应,想比起刚才热闹的人群中,他更喜欢此刻的气氛,就连角落里残掉的花也觉得十分可爱。
博雅看了他半响道:“你身上的妖气比以前重了。”
许君揉了揉肚子,那里感觉很舒服,就像是久逢雨露滋润一样,里面的种子舒展了叶片,连带着他也觉得神清气爽。
“有吗?”他自己倒是没发觉。
博雅摇摇头,两人不再说话,专心于眼前的事。
柳园,晴明摘掉帽子,半披着发靠在侧柱上。
雅子从花园的另一端过来时正好看见他弯腰去碰水中的游鱼。一时间忘了走路。
印象中的晴明克己复礼,从来不会如此“衣衫不整”地出现在皇宫,更不要说悠闲地去玩水。
但同样的,雅子却十分喜欢现在的晴明,少了那么点仙气,更活生生了,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她不知道晴明发生什么事,但她知道他变了。
“晴明?”她迟疑地开口,晴明抿唇轻笑看着她,一瞬间,心跳加速。
晴明但笑不语只是看着雅子,眼神如实质一般略过她全身,雅子先是一脸喜色,紧接着在那压迫性的目光下,渐渐变得不安。
她眼神闪躲着,身形站立不稳,嘴中喃喃道:“晴明……”
身后的辛安小姐见状,上前扶住了她,雅子这才一脸恍惚地看着晴明:“你找我,有事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
雅子心神稍定,手中的衣袖已经被拽得不成样子,她踟蹰道:“那是?”
“之前占卜,发现公主府上妖气密布,想来是我之前不在京内,一直疏忽了,还请公主见谅。”
“妖气?”雅子大惊:“怎么会?”
“说不定是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呢。”辛安握着公主的手安慰道:“但晴明先生既然已回京,自然能替公主解忧。”
不待晴明说话,辛安道:“夜长梦多,不如今夜就请晴明先生去公主院落一探,若真是有妖怪作祟,自然越早解决越开。”
晴明淡笑:“恭敬不如从命,不过公主身份尊贵,不宜去,还是交由阴阳寮亲自保护。”
辛安也笑,只不过比起晴明的笑就差远了,平凡的相貌上皮笑肉不笑,她说:“晴明先生对 公主府不熟悉,还是由我带路陪同吧。”
晴明合起扇子,食指在掌心不经意地轻捻:“如此,再好不过了。”
公主府内,一片寂静。
许君跟博雅刚一踏入就发现不对了,到处流淌着灰黑的浓雾,不时经过的仆从黑着眼眶,直勾勾地看着二人,就像看着两块行走的肉一样。
博雅拧眉,阴阳寮那帮人干吃饭不干活么,这都成这样了,竟然还毫无所觉?
许君手心一阵发痒,五指张开,正中心缓缓冒出一缕蓝光,接着脑海中传来晴明温柔的声音:有炸。
许君转身朝门看去,却发现刚进来的地方早已处在浓雾之中了。
博雅抓着他手:“别看了,这里是结界。我算是明白了,公主府不过是个陷阱,引诱我们进来的。”
许君默默从手腕上取下妖刀,之前为了躲避皇宫的检查,妖刀一直以手环的形态存在,这会刚拿下来就听妖刀凉凉地道:“这种时候知道我了。”
博雅拍拍妖刀的肩,给他一个你习惯就好的眼神。
一人两鬼说话间,四周雾气越发浓重,博雅执弓,指尖俱是光箭,妖刀则立在许君身侧。博雅作为人来说,视线无法越过妖气,仅能凭感觉。
许君却看得十分清楚,他指挥着博雅,箭矢倏忽即逝,周围的仆从一片片倒下,接着又一片片站起来。
“什么鬼?”
博雅:“应该是龙气的原因。”
许君抬眼去看,整个空中,黑色的雾气中确实泛着紫光……散落的龙气被妖气聚集到中间形成了能量之源,那些半人半尸借着龙气不断复活。
博雅:“我猜这些对你应该没影响,你别管我先去找红叶。”
许君想了想,历史中博雅应该活了很多年才挂,也就是说他这会应该是不会有事,于是放心大胆地留他一个在院子,自己跟妖刀往里找去。
那些半人半尸就在他四周,却对他无动于衷,想来是他身上的妖气被他们误认为是同类了。
没想到当妖还有这种好处?
许君绕过花园,直直地向妖气最重的地方过去了。
白色的纸门拉开时发出“吱呀”地声响,许君在踏进门口的一瞬间,忽然意识到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气息。
但当他意识到是,人已经身在屋内了。
门无声的关上,黑色的阴影从后方漫上。
许君站在原地没动,妖刀化为一道光影,伴随着嚎啕的声啸向后划去。刹那间屋内空气迅速流转,一片风声中,黑色的羽毛从他眼前滑过。
许君回头,大天狗一手执团扇,一手压制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近,四目相对间,墨色的羽翼包裹住许君,两人消失在原地。
下一刻已身在百里之外。
晴明脚步一顿,前面掌灯的辛安转过头,声音里满是无机质的冰冷:“晴明先生,马上就到了。”
晴明手心攥笼,明明只是一瞬间捕捉不到那人的讯息,心却立马空了。
“走吧。”
皇宫上方,姑获鸟盘旋着飞过一圈又一圈,在得到信息后追着许君的气息向百里之外飞去。
“大天狗?”许君惊诧地看向四周,一片荒郊野地。面前的人还一脸我带你出来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表情。
许君捂着脑袋:“大哥,我是去救人的,你把我带出来干嘛。”
“恐怕来不及了。”
许君心里一沉:“什么意思?”
大天狗不答,好看的眉蹙着:“你身上有那个阴阳师的味道”
许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,老脸一红,手被大天狗翻开才发现他说的是他跟晴明的契约。
“嗯,那个是上次不小心在百鬼上。”
“他砸到了你?”
“恩……也不是,这都不是重点,你刚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”
公主府内,辛安将灯随手挂在尸人身上,对着身后的晴明作了请的姿势,晴明点头跟着她入内,似乎完全没发现异常一样,信步走了进去。
偏远院落内,红叶正坐在屋内斟茶,见晴明站在门口,起身迎了出来:“夫君,你终于来了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= = 我忘了我申榜了 要关小黑屋了